年8月1日,国务院正式批复中国记者协会,同意从年开始,每年的11月8日为“中国记者节”。
不知同学们有没有印象,年9月,河南电视台都市频道连续三天,播放一档名为《智障奴工》的系列报道。
根据报道线索,当地公安部门前往黑砖窑,抓获8名砖厂老板和非法买卖奴工的招募人,30多名智障奴工被解救。
《智障奴工》系列报道播出后引发全国热议,细心的观众朋友发现,《智障奴工》中出现的采访画面清晰度非常模糊,很像是非常规拍摄,观众们是以受害人视角,犹如身临其境。
当热度散去,广大观众才发现,一位名叫崔松旺的河南记者通过装疯卖傻,将自己伪装成是一名智障人士,才得以混入黑砖窑掌握这些线索。
10年过去了,这位大名鼎鼎的“卧底记者”崔松旺,如今怎么样了?
崔松旺出生于年,河南省漯河市人。幼年时期的崔松旺因为父母工作繁忙,跟着爷爷生活在农村。
小时候,崔松旺最愿意跟着爷爷去卖牲口的集市上玩耍。因为集市上有许多毛驴、骡子,还有其他大型家畜,活脱脱像是一座动物园。
长大之后的崔松旺,于年考入天津体育学院新闻与法学专业。年崔松旺大学毕业,顺利考取法学和新闻双学位,同时进入河南电视台都市频道。
正是在这一年,山西黑砖窑案曝光,作为新闻系毕业的崔松旺,对这种报道非常敏感。通过多方搜集资料,崔松旺了解到,山西的黑砖窑不是雇佣的普通工人,而是专门拐骗那些智障人士,利用暴力手段逼迫他们干活。
崔松旺突然想起,河南漯河、驻马店、商丘、开封一带也有很多私人窑厂。都市频道经常接到一些村民打来的举报电话,说是自家亲人意外失踪,很有可能是被那些黑窑厂掳去。
河南都市频道包括当地警方非常重视举报人反馈的信息,及时派出记者和警力进行联合调查。但一直苦于没有获得确凿证据,基本上都是无疾而终。
年7月,两个智障孩子分别从两个不同的黑窑厂跑出来,浑身是伤。家人赶紧打电话向都市频道求助,崔松旺决定以此为切入口,展开智障奴工调查。
崔松旺先和同事们把以往热线和各种的黑砖窑线索进行收集整理,又到新乡、驻马店等地实地调查。崔松旺一共查过七处窑厂,这些窑厂在不同程度上都有问题。
按照崔松旺的原话称:“正规的窑厂或者单位都会有固定的作息时间,比如早上7点至晚上6点是正常上班时间。就算要加班,顶多不会超过当晚12点。这些窑厂到了下班时间却没有工人出来,甚至到第2天凌晨3:00~4:00,厂子里面还是灯火通明,这肯定就有问题。不过无法判断这些窑厂是不是逼迫智障工人强制工作。”
思来想去,崔松旺决定以身涉险。起初崔松旺扮成一名在逃人员,用这种身份接近黑砖窑。
但窑厂老板十分小心谨慎,一直询问崔松旺家在何处,为何要跑到他们这里?一边说着,窑厂老板还给崔松旺端来一碗发臭的面条,让他吃完。
崔松旺忍着恶心,大口大口地吃完了两碗又腥又馊的面条,后来他还是被看穿,老板要崔松旺赶紧离开。崔松旺出了大门之后,窑厂老板派人对其跟踪了2公里。
万幸,崔松旺职业素养很高,没有露出破绽,不然的话,崔松旺可能凶多吉少。
此次暗访调查和拍摄成果非常好,崔松旺和同事们已经拍到智障工人是怎么干活的。
原来,这家黑窑厂利用中间人购买那些智障工人。一名智障工人每年能给老板或者包工头赚2万块钱,弄上10个8个,每年至少就能挣20万。
甚至窑厂附近的玉米地快要丰收,当地村民还会从窑厂租用几个奴工帮他们收玉米,再按照相关标准支付给老板租借费用,这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了。
窑厂老板和中间人大赚特赚,只是苦了那些智障工人,他们每天至少要进行16个小时以上的高强度体力劳动。
住的房子破败不堪,一天更是只能吃两顿饭,伙食待遇极差,生病了也得照常干活。监工若是心情不好,就会拿这些智障工人出气,每个工人都是遍体鳞伤。
崔松旺的同事劝他,把这些片子交给台里的领导。肯定会弄出一条爆炸性的新闻。
崔松旺总是觉得,虽然已经拍到智障工人怎么干活,身上的伤疤来历,但是这些工人们是怎么被拐骗胁迫到黑砖厂,其中的来龙去脉并不清晰。
如果只是单纯地弄一条新闻夺人眼球,那这并非崔松旺的本意。
思来想去,崔松旺决定化装成一名智障人士,“自投罗网”前去黑砖厂,与真实的智障工人同吃同住,一起劳动,这样便能彻底解救这些被拐骗的残障人士,更能弄清楚事情原委。
同事们起初并不同意崔松旺的这一提议,因为河南都市频道内部一直有这么一条传闻,某某报社记者于年去当地窑厂采访,再也没有出来,最后只落得个失踪。
崔松旺当时刚刚结婚,妻子又怀有身孕,没必要以身涉险。崔松旺拒绝了同事们的好言相劝,他当时想:“我身后有同事跟着保护,最坏的打算是片子不做了,身体落了个残疾,只要人活着回来就行。”
于是,崔松旺摘下多度的眼镜,戴上隐形眼镜,在煤灰堆里爬来爬去。不洗澡、不刷牙、不刮胡子,更不洗手,行为举止异于常人。
年8月14日,崔松旺和同事翟国鹏、都市频道实习生袁洋、司机聂玉宏,一行4人来到河南驻马店火车站。崔松旺负责引诱,其他三人则在周边观察保护。
崔松旺之所以选择驻马店火车站,是因为崔松旺前期调查时接触过一个包工头,对方说驻马店火车站经常有智障人士出没,也是他们这些包工头的据点之一。
年8月15日,一名穿着灰色上衣的男子来到崔松旺跟前搭话:“干活不干呀?崔松旺故意答非所问,那个灰衣男子问崔松旺家是哪的?崔松旺就回答说“我今年20”。问崔松旺今年几岁?崔松旺就说“我老家是河上的”。
崔松旺至今还清楚地记得,那个灰衣男子眼神特别阴森,极具穿透力。看似有一搭无一搭地闲扯,其实是想从崔松旺的言语和表情中找到破绽。
还好崔松旺事先进入过黑窑厂,了解到那些智障工人平日里的生活习惯,才没有露出马脚。那名灰衣男子没有直接带走崔松旺,这让崔松旺心里好生失望。
他清楚,这人肯定就是职业的招募人。为了赢得他们的信任,崔松旺故意到火车站旁边的小吃摊上去吃客人剩下的凉皮。吃着吃着,崔松旺流下泪水,他觉得自己很委屈,为了拍一条片子至于这样吗?
但这种想法转瞬即逝,崔松旺还是继续装疯卖傻。他不仅吃别人剩下的食物,还主动向火车站附近的商铺老板搭话,找他们索要零钱却遭到谩骂。
过了两天,年8月17日下午3点左右,一辆红色出租车突然停在崔松旺身边,一名男子下来用脚踢着崔松旺,让他赶紧上车。
崔松旺此时才发现,载他上出租车的男子,正是两天前跟他搭话的那个人。路上那个人对崔松旺说:“你可要好好干呀,我们那里有馍还有肉,等干好了再给你娶个胖媳妇。”
此时崔松旺已经预感到,他距离真相只差一步之遥。
8月17日下午5:40,那辆红色出租车在驻马店市西平县吕店镇宋庄村一处窑厂内停下。崔松旺穿着破烂的牛仔裤和T恤衫,脚上蹬着一双非常破旧的运动皮鞋,砖厂老板让崔松旺在空地上跑两圈。
崔松旺跑完两圈后,一名监工看中了崔松旺的鞋子。崔松旺吓得直冒冷汗,因为鞋里有一部小手机、手电筒,还有偷拍用的专业摄像头。此时正好有个女人喊走了那名监工,崔松旺心里才长舒一口气。
就这样,崔松旺被以元的价格卖给了黑窑厂,成功卧底进入砖厂工作。他发现在不大的工作场地,至少有4个监工。这4个监工每分钟都在打人,或用鞭子,或直接抽耳光,更有甚者拿湿的砖坯子直接砸在残障工人的头上。
崔松旺也因为屡次向监工申请要喝水,解小便,还挨了几耳光和皮带。
三个多小时后,17日晚间9点左右,趁着大家伙都去喝水,崔松旺从鞋里拿出手机联系上同事。他飞快地跑出黑砖窑,天上没有月亮,四周一片漆黑。
崔松旺跑着跑着跌了一跤,隐形眼镜不知落到何处。他连滚带爬,连续跌进三个烧窑取土的大坑,这些大坑足有4米深,崔松旺右脚崴伤三次,并且都在一个部位。
因为隐形眼镜掉落,加上天色漆黑,崔松旺看不太清楚周遭一切事物,只是隐隐约约听到有狼狗的叫声,还有摩托车的轰鸣声。他清楚,这是黑砖厂派出的“搜寻队”,如果自己被他们捉住,下场必将是死路一条。
从第3个坑里爬起来后又遇到一条河,崔松旺一手抓着蒿草过河,用左腿不停爬着。由于事先崔松旺通过手机短信和同事们取得联系,他们分别从河道两边向河对岸进行移动。
年8月18日00:15左右,崔松旺终于和同事们会合,4个人抱头痛哭。崔松旺一口气喝了4瓶矿泉水,大喊一声:“能够与你们再见面真好!”
年9月4日、5日、6日,《智障奴工》系列报道播出,黑砖窑老板和工头被抓,30多名智障奴工被解救。一时之间,崔松旺成为全国新闻界的名人。
但崔松旺却是有苦说不出,忙活了一个月的他回家之后才发现,怀孕两个月的妻子因为担心自己导致心情郁闷,孩子也流产了,这让崔松旺非常愧疚。
作为一名暗访记者,崔松旺在结束《智障奴工》系列报道之后,转战食品安全领域。经过他的暗访后,死猪、假猪肉、假羊肉等食品安全的新闻被曝光。
年,提名中国魅力50人评选,当选为年度中国正义人物。
现如今,已有两个孩子的崔松旺,担任河南广播电视台都市频道新媒体部主管。本人时常奋战在采访一线,尽可能地记录真实的新闻,曝光一些不公现象。经常冒着危险,暗访一些制假贩假的黑工厂,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那个既危险又热爱的工作岗位。
年3月底,崔松旺还莅临*山学院,给*山学院文传学院的同学们带来一场精彩的报告。
会上,崔松旺直言不讳地对新闻系同学们这么说:“作为调查记者,曝光只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,调查记者的初衷是希望社会进步,发现美好,感受美好,从节目本身到评论思辨要抓住本质以及问题关键所在。我们会时常面对黑暗和邪恶,但要用看穿时代的眼睛,揭穿这些黑暗,这才是记者的真正职责。”
李大钊先生曾经说过:“铁肩担道义,妙手著文章。”崔松旺用自己真实的新闻采访案例告诉大家有真相才有正义,对不公现象更是义愤填膺,冒着命危险,忍辱负重揭开黑砖厂背后的真相。
作为获得过“全国十大正义人物”、“行动改变中国十大人物”的崔松旺从未忘记初心,频频为弱势群体发声。如果能多点崔松旺老师这样的记者,那我们的生活将会更加美好。
最后衷心祝福崔松旺今后生活工作都能一帆风顺,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,多为大家带来更加真实的报道。